无人机反制：蜘蛛网行动打出来的刚需

乌克兰发动的“蜘蛛网”特别军事行动不仅重创了俄罗斯战略空军基地，更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对现代防空体系的深刻反思。这场以低成本无人机集群突袭高价值战略目标的成功案例，揭示了传统防空系统在面对“低慢小”目标时的致命缺陷，同时也为无人机防御产业开辟了一个迅速扩张的市场空间。

 

 乌克兰无人机对俄Tu-22M3轰炸机自杀式攻击第一视角录像，显示其瞄准的是Tu-22M3关键的油箱位置/图源：ssu.gov.ua

 

本文将系统分析蜘蛛网行动的战术突破与战略启示，探讨城市防空体系转型的紧迫性，剖析产业链支撑对防御能力的关键作用，并思考在全球化退潮背景下中国如何构建自主可控的防御技术体系。从俄罗斯的惨痛教训到中国的产业机遇，这场由无人机主导的军事革命正在重塑国家安全观念与防御产业格局。

 

传统防空体系的溃败

 

2025年6月1日凌晨，乌克兰国家安全局（SBU）发动的“蜘蛛网”特别军事行动震惊了世界。117架改装FPV无人机从隐藏在民用卡车中的木质暗格升空，跨越数千公里，对俄罗斯境内四座核心空军基地实施了精准打击，范围从北极圈的摩尔曼斯克延伸到西伯利亚的伊尔库茨克。这次行动据称摧毁或损坏了约40架俄军飞机，包括图-95战略轰炸机、图-22M超音速轰炸机以及A-50预警机等关键空中力量，直接削弱了俄罗斯"三位一体核威慑"中的空基环节。

 

战术创新与战略突破成为这次行动最显著的特征。乌军采用“本土渗透+超视距打击”模式，利用不知情的俄罗斯民众运输改装卡车至目标附近，通过“星链”卫星通信实施远程操控突袭。这种战术彻底颠覆了传统军事对抗的边界概念，将战场从两军对峙的前线延伸到了敌国腹地的每一个角落。更令人震惊的是，每架执行任务的无人机成本仅约500-2000美元，而它们摧毁的战略轰炸机单价超过10亿美元，实现了“低成本瘫痪战略核力量”的军事奇迹。

 

遇袭前贝拉亚（Belaya）空军基地的卫星图片 图源：AviVector

 

遇袭后奥列尼亚（Olenya）空军基地的卫星图片 图源：AviVector

 

俄罗斯防空系统的表现堪称灾难性。卫星图像证实，至少7架图-95MS、图-22M3战略轰炸机被彻底摧毁，这些飞机在机场上空盘旋时几乎未遭遇任何有效拦截。这一结果暴露了俄军防空体系面对低空、低速、小型无人机集群时的系统性脆弱。俄军战略轰炸机约70%集中在少数几个主要基地，这些基地的防空系统主要针对高空高速目标设计，对低空慢速无人机群存在致命盲区。战备松懈与情报网络溃败进一步放大了技术缺陷，乌克兰特工在俄联邦安全局办公室附近活动却未被察觉，为行动成功提供了关键支持。

 

蜘蛛网行动的价值远超出战术层面。它验证了非国家行为体或中小国家通过非对称作战挑战军事强权的可行性模型。乌军利用与俄罗斯同文同种便于渗透的优势，在没有直接借助北约先进技术的情况下，对俄军造成了重大打击。这一案例将激励全球范围内的非国家行为体和小国重新评估自身防御与进攻能力，同时也迫使大国重新思考国土防御体系的构建逻辑。传统上以拦截弹道导弹和有人战机为核心的高成本防空体系，在廉价无人机集群面前显得笨拙而低效，这种成本不对称正在改写现代战争的基本规则。

 

表：蜘蛛网行动中俄乌双方装备成本对比

 

 

蜘蛛网行动的成功不是偶然。乌军经过长达18个月的秘密准备，将大量小型无人机零件和炸药通过改装卡车分批渗透至俄罗斯境内。这种长期渗透、突然发难的作战模式，对任何国家的国土防御体系都构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行动中，乌军无人机接入俄方民用GPS网络实现导航，并结合AI图像识别锁定特定机型，展示了军民两用技术融合的惊人威力。俄罗斯的遭遇警示世界：在新技术革命面前，传统的防空部署和投入可能变得无足轻重，防御思维必须进行根本性变革。

 

城市防空体系：从高空高速到低慢小目标的范式转变

 

蜘蛛网行动以残酷的结局向全球军事专家展示了传统防空理念的局限性。过去七十年来，国土防空和城市防空体系主要针对高空高速、远距离来袭的弹道导弹和有人驾驶战机设计，投入巨资建设的雷达网、拦截导弹和指挥控制系统在面对低空、慢速、小型无人机时几乎形同虚设。俄罗斯战略轰炸机基地遇袭事件表明，即使是最先进的S-400防空系统，也未能有效保护这些高价值目标免受廉价无人机集群的打击，这一教训迫使各国重新审视防空体系的构建逻辑。

 

低慢小目标（低空、慢速、小型飞行器）的威胁特性与传统防空对象截然不同。这些目标飞行高度通常在1000米以下，速度缓慢，雷达反射截面小，且能够利用地形掩护进行隐蔽接近。更关键的是，它们成本低廉，可以集群方式使用，对拦截方形成“成本压制”。一架价值数百万美元的防空导弹用来拦截几百美元的无人机，不仅在经济效益上不可持续，在战术层面也难以应对“蜂群”式饱和攻击。蜘蛛网行动中，乌军使用的FPV无人机单价仅约500美元，却成功突袭了俄军价值数十亿美元的战略资产，这种非对称优势正在颠覆传统防空经济学。

 

现代城市防空面临的多层次挑战需要系统性解决方案。理想的防御体系应当具备“远中近、快中慢、大中小”全频谱拦截能力，形成梯次配置、功能互补的综合防御网络。中国电科28所推出的“天穹”综合反无人机作战体系代表了这一方向的前沿探索。该系统集成了雷达、光电、电子侦测等多种探测手段，以及激光、微波、电子干扰、导航诱骗、高炮、防空导弹等拦截武器，能够根据不同威胁特点灵活组合应对策略。例如，电子干扰和导航诱骗可“断链智控”无人机；激光武器精度高、成本低，适合击打中小型单机；微波武器则能有效应对集群目标；而传统防空导弹则保留应对更复杂威胁的能力。

 

城市防空的核心理念必须从“保护军事设施”转向“保障民众日常生活秩序”。随着无人机技术普及，威胁场景已从军事冲突延伸至恐怖袭击、关键基础设施破坏、大规模隐私侵犯等民事领域。中国成都空御科技开发的分布式无人机探测防御系统体现了这一理念，它能够在复杂城市环境中实现对低空慢速小型无人机的实时预警、跟踪与灵活处置，为保护特定空域不受非法侵扰提供了有效手段。这种系统不仅服务于军事目标防护，更可应用于机场、大型活动安保、政府要害部门等民用场景，真正实现防御体系与民众生活的紧密融合。

 

技术创新是应对低慢小威胁的关键突破口。当前反无人机技术主要沿多个方向并行发展：无线电频谱识别与干扰、雷达与光电复合探测、激光与微波定向能武器、AI驱动的智能决策系统等。南京云上筋斗公司的实践表明，多源融合探测能显著提升系统可靠性，其产品频谱识别距离可达7.5公里，724小时虚警率控制在0.5%，漏警率低于1%，远超单一探测模式的同类产品。以色列“铁束”激光防御系统已在实战中验证了定向能武器拦截无人机的可行性，为城市防空提供了新选项。

 

构建有效的城市防空体系还需要解决法律与伦理层面的挑战。无人机活动往往涉及民用空域，防御行动可能干扰合法飞行或侵犯隐私权。四川省低空空域管理改革试点就对此提供了有益参考，该省推动空域使用由“审批制”转为“报备制”，规划了超40万平方公里的报备空域，同时加强监管技术建设，实现了“能飞尽飞”与“飞得安全”的平衡。未来城市防空必须兼顾安全与发展的双重目标，通过技术创新、管理优化和法制完善，构建既能有效应对威胁又不阻碍低空经济健康发展的新型防空生态。

 

表：传统防空与新型城市防空体系对比

 

 

蜘蛛网行动揭示的防空困境并非无法克服，但需要根本性的思维转变。未来的城市防空不应是简单叠加更多拦截手段，而是构建一个智能、弹性、经济的生态系统，能够快速识别威胁、精准评估风险、灵活调配资源，并在保护安全的同时最小化对正常社会活动的影响。俄罗斯的教训告诉我们，任何忽视低慢小威胁的防空体系都可能在新形态的冲突中付出惨重代价，而积极拥抱变革的国家则有望在安全与发展的双轨上取得领先优势。

 

产业链支撑：中国无人机防御体系的优势与挑战

 

蜘蛛网行动不仅是一场军事较量，更是一场产业链能力的严峻考验。乌克兰能够成功实施这次突袭，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快速发展的无人机自主研发与改装能力，以及获取关键电子元器件的渠道。而俄罗斯防空系统的失效，部分原因也在于其军工体系未能及时适应无人机时代的防御需求。这一对比凸显了完整、强大的产业链对现代国防的极端重要性。在全球无人机威胁日益严峻的背景下，中国凭借在无人机研发、制造和应用全链条的领先优势，具备了构建世界级防御体系的产业基础。

 

中国无人机产业链的完备性在全球首屈一指。根据中商产业研究院数据，2023年中国民用无人机市场规模已达1650亿元，预计2024年将增长至1765亿元；全行业注册无人机数量达126.7万架，较2022年底增长32.2%。如此庞大的产业规模催生了从核心零部件到整机制造、从软件开发到应用服务的完整生态体系。特别是在工业级无人机领域，中国已形成显著优势，市场规模占比达68.7%，应用覆盖农业植保、地质勘探、巡检、测绘等多个专业领域。这种全产业链覆盖不仅降低了研发生产成本，更为反无人机技术提供了丰富的测试场景和数据支持。

 

中国在反无人机技术领域已涌现出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企业和创新成果。成都空御科技于2018年率先研制出国内首个分布式无人机探测防御系统，实现了对低空慢速小型无人机的实时预警、跟踪与灵活处置。南京云上筋斗公司则通过融合无线电频谱识别、协议解析等先进技术，成功实现了对无人机的精准侦测与有效管控，其产品在宁夏某公安部门的重要人物保障活动中成为唯一能识别并拦截国内某头部厂商最新型号无人机的系统。中国电科28所推出的“天穹”综合反无人机作战体系更是代表了行业最高水平，集预警探测、拦截打击、指挥控制于一体，被誉为以“火眼金睛”打造反无人机“天罗地网”。

 

图源：空御科技

 

中国无人机防御产业的独特优势在于军民融合的深度发展模式。军工院所的技术积累与民营企业的创新活力形成良性互动，加速了技术突破和产品迭代。以空御科技创始人吴浩为例，他在清华大学本科毕业后选择在军工院所攻读硕士学位，这段经历不仅让他深入接触到国防科技前沿，更在无人机反制领域积累了宝贵经验，为后来的创业奠定了专业基础。类似地，云上筋斗创始人郭鑫洋也曾任职于北京某科技公司从事无人机反制技术研发，带领团队完成数个千万级的反无人机安防项目，这些经验直接助力其创业成功。这种人才与技术双向流动的机制，是中国反无人机产业保持创新活力的关键。

 

市场需求的快速增长为中国无人机防御产业提供了强劲动力。随着“低空经济”首次写入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发展低空经济成为推进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重要内容。四川省规划了超40万平方公里的报备空域，推动低空空域管理由“审批制”转为“报备制”，目标是到2026年底实现21个市(州)全覆盖，年飞行量超25万架次。这种空前活跃的低空活动必然带来安全管理需求的激增，为反无人机技术创造广阔应用空间。空御科技参与杭州第19届亚运会安保工作，实现“零”事故、“零”漏报、“零”误报的保障目标，就是行业应用的成功范例。

 

中国无人机防御产业链也面临若干关键挑战，其中最突出的是核心技术自主可控问题。虽然中国在无人机整机制造和应用层面领先全球，但在某些关键元器件如高性能芯片、特殊传感器等方面仍存在对外依赖。云上筋斗公司能够在国内头部无人机厂商不断更新型号的背景下保持技术领先，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自主研发的核心无线电信号识别算法和管控平台。这表明，只有掌握从硬件到软件的全链条核心技术，才能确保防御系统的长期可靠性和适应性。在当前国际贸易局势不稳的情况下，供应链去除对外依赖变得尤为重要，中国需要在芯片等易被“卡脖子”的领域进一步突破，实现真正的独立自主。

 

政策支持与资本赋能对中国无人机防御产业链的完善至关重要。南京市推出了《促进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实施方案（2024-2026年）》和《关于支持低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若干措施》，围绕“2+6+6”创新型产业集群扶持航空产业发展。南京市创新投资集团通过旗下紫金创投对云上筋斗进行了种子轮投资，并提供了产业链对接、市场开拓等全方位支持，助力企业快速成长。这种“政策引导+资本助力”的模式，有效促进了技术创新与产业升级，为中国构建世界领先的无人机防御体系提供了制度保障。未来，随着低空经济持续升温，无人机防御产业有望成为中国高科技领域的新增长点，并在全球安全格局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自主可控：反无人机技术的国产化道路

 

蜘蛛网行动的深远影响之一，是让各国深刻认识到国防技术自主可控的极端重要性。乌克兰能够成功实施这次无人机集群突袭，部分依赖于其获取关键电子元器件的能力以及自主改装技术；而俄罗斯防空系统的失效，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其军工体系在关键领域对外依赖的脆弱性。这一案例为中国敲响了警钟：在全球化退潮、技术封锁加剧的背景下，只有建立完全不依赖外部的技术体系和供应链，才能确保国防安全不受制于人。反无人机技术作为新兴战略领域，其国产化道路既充满挑战，也蕴含巨大机遇。

 

芯片自主是反无人机技术独立发展的最关键环节。现代反无人机系统依赖高性能处理器实现信号处理、目标识别和实时决策，而这些功能往往需要先进制程芯片支持。俄罗斯在乌克兰冲突中暴露的电子元器件短缺问题警示我们，国防工业基础中的任何一环受制于人，都可能在关键时刻导致系统失效。中国反无人机企业已经意识到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如云上筋斗公司自主研发无线电信号识别算法和管控平台，减少了对进口芯片的依赖。但整体而言，中国在高端芯片设计制造领域仍有差距，需要加大研发投入，突破EUV光刻等关键工艺，构建完整的半导体产业链，才能为反无人机技术提供坚实支撑。

 

反无人机技术的国产化不仅是硬件替代，更是创新体系的重构。成都空御科技的分布式无人机探测防御系统之所以能领先国内，关键在于其不局限于硬件设备，还自主研发了软件平台——无人机智能追踪反制平台，能够对收集到的数据进行快速分析，实现对无人机威胁的智能评估与决策支持。这种"软硬件协同创新"的模式，使中国企业在技术路线选择上不再受制于国外基础软件和算法的限制，能够根据本土威胁特点和安全需求，定制最适合的解决方案。未来反无人机技术的竞争，将是整体生态系统的竞争，只有掌握从芯片、传感器到算法、平台的完整技术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标准制定是确保技术自主权的另一关键领域。当前全球无人机及反无人机技术标准尚未完全确立，这为中国企业提供了难得的机遇。中国电科28所的“天穹”综合反无人机作战体系已经实现反无装备体系化出口，成为国内唯一实现整体解决方案出口的供应商。这种先发优势有助于中国技术标准走向国际，形成事实上的行业规范。四川省低空空域协同管理试点的经验也值得关注，该省推动空域使用流程便捷化，实现无人机测试只需起飞前1小时报备，基本做到能飞尽飞。这类管理创新若上升为国家标准，将大大增强中国在低空安全领域的话语权。

 

人才储备是反无人机技术自主发展的基础工程。中国在这一领域的优势在于庞大的工程师群体和产学研紧密结合的培养模式。空御科技创始人吴浩的经历颇具代表性：清华大学本科毕业后进入军工院所深造，随后创业将专业技术转化为实用产品。这种“顶尖高校+国防科研+民营企业”的人才成长路径，培养了大量既懂理论又熟悉实战的复合型人才。南京云上筋斗公司的核心团队不仅包括东南大学、河海大学等高校人才，还吸纳了来自美国Fortemedia研发中心及中兴通讯等企业的专家。这种多元化的人才结构，为企业技术创新提供了坚实智力支持。未来，中国需要进一步扩大相关专业人才培养规模，特别是加强交叉学科教育，培养更多同时精通电子、通信、人工智能和武器系统的复合型人才。

 

产业链安全需要多维保障。除了技术研发和人才培养，还需要关注原材料供应、制造工艺、测试验证等全链条能力建设。中国无人机产业的快速发展为反无人机技术提供了丰富的测试场景和应用数据，截至2023年底，中国注册无人机数量已达126.7万架，无人机运营企业19825家。如此庞大的产业规模创造了世界上最为复杂的低空环境，为反无人机系统测试和优化提供了独一无二的“实战实验室”。四川“天空之眼”国家级民用无人驾驶航空试验基地就是典型代表，该基地拥有海拔高度1200米以下、半径5公里的试飞空域，不同型号无人机可进行各种试飞测试任务。这种贴近实战的测试环境，是确保反无人机系统可靠性的关键保障。

 

国际合作在技术自主过程中扮演辩证角色。强调自主可控并非完全排斥国际合作，而是要在平等互利基础上构建安全可控的供应链。中国反无人机企业已经展现出国际竞争力，如中国电科的“天穹”系统已实现出口。未来，中国可以依托“一带一路”等平台，与友好国家开展联合研发和技术交流，在确保核心安全的前提下，构建开放包容的产业生态。特别是在标准制定、频谱管理、跨境飞行规则等领域，国际合作不可或缺。中国应当积极参与国际民航组织（ICAO）等平台的相关讨论，推动形成公平合理的全球低空管理框架，为国产反无人机技术创造更广阔的国际空间。

 

图源：AI

 

自主可控的反无人机技术体系是中国国家安全和产业发展的战略支柱。从蜘蛛网行动可以看出，未来冲突的胜负越来越取决于一国技术体系的完整性和创新活力。中国拥有世界最大的无人机市场、最完整的产业链条和充满活力的创新生态，完全有能力构建全球领先的反无人机防御体系。但这一目标的实现，需要政府、企业、科研机构和资本市场的协同努力，在关键技术攻关、人才培养、标准制定、产业生态等方面持续投入，才能确保在新形态的国家安全竞争中掌握战略主动。

 

全球启示：从蜘蛛网行动看未来防御体系重构

 

蜘蛛网行动的影响远超俄乌冲突本身，它向全世界传递了一个明确信号：军事革命已经到来，而无人机技术是这场革命的核心驱动力之一。乌克兰以极其有限的资源对军事强国俄罗斯造成了不成比例的伤害，这一案例必将被全球军事院校反复研究，也将深刻影响各国国防战略和武器研发方向。从国家安全到城市防护，从军事战略到产业政策，蜘蛛网行动提供的启示是多层次、全方位的，值得每一个重视防御能力的国家深入思考。

 

战略平衡正在被重新定义。传统上，核大国依靠“三位一体”战略核力量维持威慑平衡，其中空基战略轰炸机被视为关键一环。然而蜘蛛网行动表明，价值数十亿美元的战略轰炸机可能被几千美元的无人机集群摧毁，这种成本颠覆直接动摇了传统威慑理论的基础。俄罗斯现役60架战略轰炸机中约70%集中在少数几个主要基地，这些高价值、低机动性的目标一旦被识别和定位，就面临极高风险。这一现实将迫使核大国重新思考战略力量的部署方式，可能向更分散、更隐蔽、更机动的方式转变，甚至催生全新的战略武器设计理念。对中小国家而言，无人机技术提供了非对称制衡强权的可能性，这将重塑全球战略稳定格局。

 

军事学说面临根本性变革。俄乌冲突爆发初期，俄罗斯仍沿用大规模装甲突击的传统战法，结果遭遇严重挫折；乌克兰则不断创新战术，从TB2无人机精确打击到“海上婴儿”无人艇突袭，再到蜘蛛网行动的无人机远程奔袭，逐步摸索出一套适合自身条件的非对称作战模式。这些成功经验表明，未来战争胜负可能不再取决于坦克、战机等传统武器的数量对比，而在于创新思维和适应能力。军事强权如果固守陈旧教条，很可能重蹈俄罗斯覆辙；而善于学习创新的弱势一方，则可能找到克敌制胜的突破口。这一趋势将加速全球军事变革，推动各国重新评估军队编制、装备体系和训练重点。

 

城市安全面临全新挑战。蜘蛛网行动中，乌军无人机跨越数千公里打击俄罗斯腹地目标，证明了远程精确打击能力已经“民主化”，不再是大国专属。随着无人机技术扩散，恐怖组织、犯罪集团甚至个人都可能获得威胁城市安全的能力。传统城市防空主要针对飞机和导弹袭击设计，对低空慢速小型目标缺乏有效应对手段。未来的城市防御必须构建多层次、智能化的综合防护体系，将军事防御与公共安全有机结合。中国成都空御科技和南京云上筋斗等企业的实践表明，反无人机技术可以广泛应用于重大活动安保、关键基础设施防护等民用领域，实现军民融合的城市安全新模式。

 

技术创新的双刃剑效应愈发显著。无人机技术本为民用开发，却在军事领域展现出惊人潜力；同样，民用通信、导航、人工智能技术都可能被转化为军事用途。这种军民两用技术的模糊性，使得技术管控变得异常复杂。一方面，各国希望保持技术开放以促进创新和经济增长；另一方面，又必须防止敏感技术扩散威胁国家安全。蜘蛛网行动中，乌军无人机接入俄方民用GPS网络实现导航，并利用AI图像识别锁定目标，展示了民用技术军事化的惊人效能。未来，各国需要在创新生态与安全管控之间寻找平衡点，这将对科技政策、出口管制和国际合作产生深远影响。

 

全球产业链的安全考量将更加突出。蜘蛛网行动的成功，部分依赖于乌克兰获取关键电子元器件的能力。在全球供应链面临重构的背景下，各国将更加重视国防工业基础的自给自足。中国在无人机全产业链的优势地位，为其发展反无人机技术提供了坚实基础；但同时，在芯片等关键领域仍存在对外依赖。这一现实提醒我们，真正的国家安全必须建立在完全自主可控的产业基础之上。未来，各国可能会加速推进国防相关技术的本土化进程，形成更加区域化、多元化的全球供应链格局。对中国而言，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挑战在于突破“卡脖子”技术，机遇在于可以凭借完整产业链优势，在全球安全产业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

 

国际合作规则需要与时俱进。无人机技术的扩散和军事应用，对现有国际法体系和军控框架提出了全新挑战。传统军控主要针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常规重型装备，对无人机这类小型化、智能化武器缺乏有效约束机制。随着无人机威胁日益严峻，国际社会可能需要制定新的规则，规范其研发、使用和出口。中国作为无人机技术和反无人机技术领先的国家，应当积极参与相关国际规则的制定，推动形成公平合理、有利于维护全球战略稳定的新秩序。特别是在无人机跨境飞行、低空管理标准、反无人机技术出口等方面，中国可以贡献自己的智慧和方案，引导国际社会共同应对这一新兴安全挑战。

 

蜘蛛网行动的最深刻启示或许是：安全观念需要根本性革新。俄罗斯的教训表明，再强大的传统军事力量，如果思维僵化、忽视变革，也可能在新形态的冲突中遭遇惨败。未来的国家安全不能仅依靠购买昂贵武器系统，而必须构建涵盖技术创新、人才培养、产业基础、战略思维的综合能力体系。对中国而言，既要从蜘蛛网行动中吸取教训，检视自身防御体系的不足；也要看到其中蕴含的机遇，充分发挥在无人机和反无人机领域的产业优势，构建面向未来的新型国家安全体系。在不断变化的安全环境中，唯有保持学习与创新能力的国家，才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